守護共同的文化語言：以傳統建築彩繪連結臺灣與馬來西亞

邵慶旺

邵慶旺從事臺灣文化資產保存工作已有23年，曾經任職於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與語言研究所擔任田野考古工作，後於文化部文化資產局所屬之文化資產保存研究中心，進行文物保存之科學調查與修護。後於2014年轉任大學教育工作，曾任教於國立臺南藝術大學博物館學與古物維護研究所，並兼任亞太文化資產研究中心主任，再於國立臺灣2019年赴國立臺灣藝術大學古蹟藝術修護學系任教，並兼任文物維護研究中心主任。曾於2019年執行文化部至馬來西亞檳城文山堂進行彩繪修復技術輸出暨人才培育計畫。

守護共同的文化語言：以傳統建築彩繪連結臺灣與馬來西亞

臺灣文化資產保存資深工作者邵慶旺認為，保存或修復任何一項文物需動用到大量的人力資源，就以文山堂邱公司的正殿彩繪修復工程為例，台馬兩地投入了逾800人的人力，也深刻地體會到，任何形式的文化資產保護工作需要很多人不斷地永續投入，培育更多的古蹟修復人才，才是解決困境的最佳方案。

2018年1月18日，臺灣文化部文化資產局與馬來西亞喬治市世界遺產機構（George Town World Heritage Incorporated）簽署合作備忘錄（MOU），以世界文化遺產區檳城文山堂邱公司（Boon San Tong KhooKongsi）為彩繪修復協力為雙方首次合作推動文化資產保存 之標的。

邵慶旺也是該項合作案的主持人，率領了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與國立臺南藝術大學兩校學生至文山堂進行兩個月的暑假實習。同時也個別在馬來西亞及台灣展開彩繪修復人才培育課程其中包括彩繪修復課程（臺灣場）、人才培育工作坊（馬來西亞場），遴選出台馬各7名代表共14名學員加入文山堂彩繪修復團隊，參與修護施作。

他表示，以傳統建築彩繪作為一個橋樑，連接台灣與馬來西亞兩地人的情誼與文化交流。在台灣對於傳統建築彩繪有 20年時間進行保存工作，也有國際級經驗，德國日本美國等國的修復師與台灣修復師交流。

「眾所周知許多文物其實都被保存在博物館內，比如故宮、美術館等，但可是我們發現在民間許多宗教文物比較缺乏關注，所以台灣在1999年921大地震之後，開始關注民間文物的保存工作。」

他說，文山堂邱公司屬於傳統漳州海澄的建築，馬來西亞有非常好的條件，沒有地震、颱風的天災損毀，所以19世紀的建築才得以保存到很好，第二就是木結構的棟架彩繪裝置藝術都與台灣非常相像；但檳城早期經常淹水，因此文山堂的建築採取高腳式結構，底層或一樓為防災防洪功能空間，二樓才是家廟正廳。

他繼續解釋，臺灣傳統建築傳統裝飾藝術保存維護，自1980年展開現代科學修復觀念與技術，重視保存傳統建築體外，對傳統工藝更細膩呵護；馬來西亞與臺灣一樣擁有19世紀以來之傳統閩南建築群，在家廟宗祠更可見裝飾藝術作品，如木雕、木構彩繪、壁畫、石雕、剪粘…等。

邵慶旺表示，修復就跟看病是一樣的道理，透過這些設備儀器來診斷文物的病症，找出導致材料損壞的原因，以便對症下藥進行修復，因此在正式動工前，團隊先行診斷彩繪的損壞程度。

「文山堂正殿內的彩繪有嚴重的鹽害、起甲、變色、缺失、不明黏著物及裂痕，並且擬定了本次彩繪修復的四個重要步驟，分別是清潔、加固、填補及全色。」

「清潔是所有文物和古蹟最重要的保護步驟，清潔文物的真正的目標是把不當的材料去移除，當然會因應不同的文物材質去做評估，不是所有的物質都必須清除；修復工程也必須符合倫理，其中包括修復前後的全面紀錄，進行最少程度的干擾，不可損毀、偽造或移除，以及尊重文化資產、歷史與物質的全面性。」

他指出，在做修復的過程中，歷史的部份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在文物修復工作來說，歷史屬於文物本身的普查工作，因此，考據文山堂的早期歷史和照片，透過歷史照片了解建築的期間進行了幾次的修復、落成時間點，而匠師們的落款年份也是重要的訊息；這次面對最大的難題就是，彩繪的層次多達五層，究竟要保留哪一層的彩繪，也是最具爭議。

他解釋道，文山堂正殿內的有部分彩繪總共畫了5層，當時可能工匠的技法或其他因素，導致每一次的修復,後一任工匠都沒有把之前的彩繪整個刮除掉，而是都保留了下來，所以現在保留的不只是1970年代的彩繪，經過儀器掃描顯示1870年代的最早彩繪圖也被保存了。

邵慶旺表示，除了歷史文獻、修復紀錄檔案外，也會借助儀器分析出彩繪底層顏料所組成的元素為何，藉由數據判定出彩繪中的紅色為「硃砂」，由於硃砂在台灣被規範為重金屬礦物顏料，嚴禁中藥行售賣，但在早期傳統中國繪畫裡面常用的一種顏料，在台灣的部分大概接近100年左右的彩繪會使用這些礦物顏料，但礦物顏料在現代的彩繪匠師已經不再使用，所以檳城和台灣的彩繪都一樣，藉此就可以斷定出彩繪的年代區間。

他說，彩繪經過清理後，起甲處可藉加熱軟化後貼合於木結構上，依據彩繪劣化程度進行熨斗按壓加熱，利用專用黏合劑進行初步加固；填補就是針對缺損的部分進行，讓彩繪不會呈現出凹凸不平的畫面；最後就是全色上色的部分，耗費20人的人力，1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整修復一個木通。

他透露，文山堂的彩繪保存（conservation）執行觀念為預防性維護（preventive）、治療性維護（remedial conservation）與修復（restoration）三個層級對應，其保留之彩繪層達到五個年代層次，且其剝落現象與損壞狀態，為臺灣彩繪保存前所未見。

他也強調，因傳統建築彩繪屬於民間文物，其價值在於其彩繪圖像，對於後代子孫之期待與教養，其具有「使用中」的意義與價值，而非脫離脈絡之文物，其被剝離時間性、空間性與使用性之博物館、美術館等典藏品，所以要脫離博物館文物保護的標準作業流程，使用者觀點比較重要，修復原則為在確認文物可保存良好之情況下，尊重不同年代之特徵進行保留。

他形容修復後的文物就跟大病初癒的人是一樣的，必須進行日常管理維護，因此在台灣有八萬多件國定保護的古物或文物都安裝了監測系統，從溫度、濕度，文物位置的移動等中央系統進行管理，目前正進行系統建立中。

另外，他也指出，修復過程中，典故內的人物、圖像是否有在地化元素存在，就以文山堂的彩繪為例，彩繪典故多以中國經典名著為主，因此人物、飾品、裝扮、法器等都是固定的，反倒是剪粘、交趾陶等作品較多參雜「外來元素」。

「至於如何選擇保存哪一層的彩繪，文上堂的情況則是1890年代的彩繪的保存狀態最為健康，後期幾次的修復都是比較狀態不太佳，主要是因為技法所致，所以在做修復的時候，會選擇保存狀態最健康的那一層，當然同時也會考量其他因素，而同步保存兩個或以上不同年代修復的彩繪。」

邵慶旺週六受邀為駐馬來西亞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主辦，雲手文創基金會策劃執行的【Tea Philo哲學茶席】E-講座擔任主講人，講題為《守護共同的文化語言:以傳統建築彩繪連結臺灣與馬來西亞》，以文山堂彩繪修復合作案與馬來西亞的文化工作者分享修復經驗，主持人為迂野閣創辦人許斗達博士。

許斗達（迂野閣創辦人，美學與博物館工作者）

2021年9月11日（六）

下午3時 – 5時